在佛罗伦萨硬石镶嵌博物馆,可以看到数幅取材自 17–18 世纪荷兰绘画典型题材的镶嵌壁板。这种传承并非偶然:荷兰画作的精细入微与高度写实,与当代镶嵌大师的工巧与雅致相呼应。在“探索馆藏”专栏中,我们将介绍一幅 17 世纪静物画及其在近三百年后出现的石材镶嵌版本。

作为一种绘画体裁,荷兰静物画约在 1600 年前后兴起,缘于多重历史进程的叠加。当时新教在尼德兰北部传播。与天主教不同,新教教堂并不鼓励以圣像装饰内部,宗教题材的需求因而下降。长期以来,天主教会一直是绘画的主要赞助者;在新的现实中,艺术家不得不寻找其他题材与买家。恰在此时,尼德兰出现了富裕市民阶层,他们成为艺术的主要 patron。市民偏好世俗、日常的主题:器物、食物、花卉。于是 17 世纪的荷兰,**静物画(stilleven,“静静的生命”)**大行其道。

荷兰静物以难以置信的细节刻画与对质感、光线与空气的精准传达著称,其精微与超写实至今仍令人惊叹。画作赞颂日常之美,却并非现实的平面摹写,常蕴含哲思。画家借助一套象征语言,提醒观者生命短暂、欲乐易逝、功名虚华,同时也寄寓对救赎与永生的希望。

扬·范·胡伊苏姆(Jan van Huysum,1682–1749)是 17–18 世纪杰出的荷兰静物大师之一,因酷爱花卉题材,被同时代人称为**“花之拉斐尔”。其作品以和谐、精致的构图见长;他常据预备草图**作画,数年磨一作,力求在细节与色彩上臻于完美。




他的名作之一**《花卉》(1722),与同时代许多作品一样,暗藏象征与寓意**。画中的花处于不同花期:从含苞到凋谢,隐喻生命的循环。那些仿佛要冲破画幅的奢华花朵,暗示物质的过度及其转瞬即逝;而下方将衰的花则提醒盛极而衰的必然。

画面中央几乎不起眼的旋花(牵牛属)并非偶然。于荷兰大师而言,野花象征纯洁灵魂的不朽,以其洁净与力量在宇宙的永恒混沌中建立秩序。昆虫亦具象征:蝴蝶、瓢虫寓心灵纯净,苍蝇则指短暂与消逝。连花瓣上的露珠也并非点缀,而是刹那即逝的符号。
这种以意义对照构成的静物,提醒我们在尘世与天国、精神与物质之间保持平衡,亦最能体现那句拉丁箴言:carpe diem, memento mori(及时行乐、谨记终有一死)。


扬·范·胡伊苏姆的**《花束》可在埃尔米塔日博物馆**(圣彼得堡)观赏;其石材镶嵌复制作则陈列于佛罗伦萨硬石镶嵌博物馆·圣彼得堡厅。
古莉西亚·穆斯塔菲娜(N. 巴特列特迪诺夫工作室)的镶嵌壁板细腻而富于绘画性地重述了这位荷兰大师的构图。选用的装饰石——碧玉与大理石——赋予图像层次与质感。例如,作为背景的红碧玉塑造出厚重而有流光的天鹅绒褶裥的真实幻象。胡伊苏姆设定的色彩重音亦在镶嵌中得到保留:盛放的百合以鲜红碧玉镶就;旋花则用雪白卡霍隆(白蛋白石)与青金石表现。这样的搭配瞬间抓住视线,并凸显花朵的象征意义。
与其他名作的复制一样,《花束》的镶嵌版因天然石材的绘画性肌理与细腻的色阶过渡而获得立体的幻觉与新的审美维度。